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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最美人间烟火情——郑阿湃中国画写生之路解读

2020-09-22 14:24:53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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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阿湃是广东画坛公认的多面手,工笔花鸟画甚为清健,而且经常不打稿就直接下笔;花鸟大写意更是信手立就,随意所之而造型精准,神态毕肖。广州美院著名学者李伟铭教授经常由衷说,“阿湃是真正的花鸟画家,什么都会画,而且都画得很好。”广东省中国画学会和广州画院每次的笔会,基本上都是郑阿湃打头阵,他的画案周围观众最多,掌声也最多。看他画大写意是一种享受。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粗线条的人,实则心思细腻,在画画的时候尤其如此,有条有理,布置精当。他的发挥极为稳定,高产高质,酬应之时也不马虎草率。他待人诚恳而有趣,兼之富有同感悲悯之心,这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家教”使然。他的作品一如其为人,画面枝枝蔓蔓而绝不纷乱,笔墨各安其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郑阿湃得名甚早,他的工笔画和写意画在广东画坛的知名度,已经类似于潮州卤鹅头、隆江猪脚饭、邓老凉茶一样的存在,而我则一直偏爱他充溢着浓郁人间烟火气息的写生作品。近年来,随着广州画院和国家青苗计划各类写生活动的频繁开展和当代岭南艺术研究院主办的各类名家系列画展在全国的推出,借助微信宣传媒介,郑阿湃的写生作品在广东国画圈广为流布并在全国画坛收获不少关注与好评。关于他的写生,有很多有趣的话题可聊。

顽劣稚子 画痴少年 豪华师资

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郑阿湃的祖上肯定积了大德。他一人独得岭南四大名家林墉、林丰俗、陈永锵、方楚雄的眷顾,而且,读大学的时候,班主任是苏百钧教授,工笔花鸟画的另一位授课老师则是获第七届全国美展银奖的万小宁。不过,在这里还必须提及郑阿湃的父亲郑百川,他是个牙医,更是全国著名的灯谜大家,对潮汕文化也很有研究,撰写了《潮话薮》,一本研究潮汕方言的专著。据阿湃说,郑老先生与林丰俗先生是同班同学,发小,也特别喜欢画画,林丰俗以前回老家探亲经常住在他家,顺便教阿湃画画。因为林丰俗先生的关系,郑阿湃一家很早就跟林墉熟稔。林丰俗和林墉两位先生都把阿湃视同己出。林丰俗先生曾带郑阿湃拜见过方楚雄,后来方氏又成了阿湃的导师。郑老先生一向持家有方,经济较为宽裕,酷嗜文艺,饱读诗书,又是性情中人,豪爽仗义,好饮又好客,人缘口碑极佳。郑阿湃在性格上与乃翁颇为相似,敬重有道,帮扶后进,所以考入广州画院后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被画院前任院长陈永锵收列门墙。这种难得的父交子往的情感与人生机缘,再加上他自己的刻苦努力与聪慧悟性,最终造就出今天的郑阿湃。

然而,郑阿湃并非是个从小安分的人。2015年夏天,在从山西到陕西的写生路上,舟车劳顿,方土、郑阿湃、薛军几个人一路上互相揭短戏谑给大伙解闷,故而我对他的“前科”略知一二。“阿湃”并不是他的原名,而是他在村里的诨号,潮汕人把好勇斗狠的顽劣少年称为“π仔”,打架斗殴是少年郑阿湃的“专业”。到了入学年龄,亲戚帮他去学校报名,大家都忘了他的本名,只知道他叫“阿π”,于是以“郑阿湃”注了册。他的父亲知道后也很豁达,说“那以后就叫郑阿湃吧!”这个名字虽然好记,但近些年也惹了一点小麻烦,郑老先生夫妇分不清“iPad”与“阿湃”发音的区别,干脆也把“iPad”叫成“阿湃”了。

言归正传。这个喜欢搞事的“二世祖”,在林丰俗先生的悉心调教下,居然迷上了画画,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在写生这件事上,郑阿湃是下过很大一番苦工的。据他自己讲,当年在广东温泉宾馆工作期间的写生本子摞起来就有两台立式空调那么高。现在美院学生的成长路径,基本按照:高考班(学习静物写生、素描、色彩)→美院本科(学习书法、篆刻、线描、写意山水基础、人体写生等基础课之后再分科)的方向在走。美院中国画本科教育虽然看起来有四年,但细分到每个小科目下的时间只有区区的几周,这对于绝大多数只参加过高考班、对中国画近乎零基础的学生而言,不啻于浅尝即止。此外,授课教师自身的素养和责任心,学生的接受力等等因素,也使很多本科生四年下来学不到多少真本事。而郑阿湃在林丰俗等明师尽心尽力的督导下,可以说从小就按照正规美院也比不上的培养优秀画家的路子在行进,这是何等幸福甚至可以说是奢侈的殊遇!郑阿湃没有辜负这一殊遇,他一直都很努力。除了求学前、求学中的大量写生训练,本科毕业分配到从化广东温泉宾馆工作的十二年间,他利用得天独厚的安静环境,埋头写生,攒下了一份厚实的“身家”。

温泉宾馆的“油漆工” 沉醉于写生的“一根筋”

位于流溪河边的广东温泉宾馆,体量巨大,占地方圆数里,既是南国疗养胜地,也是广东省政府著名的接待基地,无数国内外政要和著名艺术家在此间驻足,李可染先后在此地画了三件《万山红遍》,那部寄托了一代人革命情怀的电影《闪闪红星》在这里取过景,宾馆区域内林木丰茂,百花竞艳,流泉幽谷,篁音松声鸟语不绝,最宜写生。

郑阿湃按照林丰俗先生的建议,大学毕业后来到温泉宾馆担任美工,那里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他写生的身影,现在宾馆几乎每个房间、每条走廊都有他的作品,整个宾馆变成他个人常设的大展厅。他在那里所从事的装饰廊椽粉壁的工作,大大提高了他的造型技巧和构图应变能力。不过,并不是每一个领导都尊重艺术。曾经有一次,宾馆进行油漆粉刷工程,临时缺少油漆工人,这个领导马上就想到郑阿湃,阿湃也没有推托,于是玩了一次小“跨界”。

温泉宾馆丰厚的自然资源,远离市区艺术名利圈的喧嚣,让郑阿湃有大量时间砥砺腕底功夫。之后,夹杂着自信和新的困惑与渴望,他辞职回到广州美术学院深造,在方楚雄等名师的指导下,进一步探求精微广大之路。

方楚雄先生以精细入微的小写意花鸟画驰名海内,极其重视写生,身体力行,每到一地必写生不辍,每次带学生出门,自己画的也最多,又经常出国旅行采风,家中积累的写生稿本无数。因为知道郑阿湃对莳花弄草、侍猫遛狗颇为在行,故而当时方楚雄先生出远门经常让阿湃帮忙照看家院。郑阿湃得此机缘,临遍了方楚雄先生的所有写生画稿。换了别人,面对这么大量的材料,能够仔细翻阅、挑选临习已经很难得,而郑阿湃采用的是最“一根筋”的方式,一股脑地悉数临摹了下来。正是有了这种死磕的精神,使其得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理解了一位师长独到的写生视角和创作上的取舍思考痕迹,为其后来的自成家数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人间烟火的意味 水到渠成的风格

郑阿湃的写生题材,涵盖人物、山水、猛兽、鱼虫、禽鸟、果蔬、家什、玩物,可谓包罗万有。2013年10月,他在新疆塔县画的一批塔吉克族人物写生,得到林丰俗先生的充分肯定。那批写生,画出了塔族男女老少骨子里带着些许迷茫的安详与朴实和善的气质,一股浓浓的羊肉膻味扑面而来。此后的写生,他彻底放飞了自我,一切他感兴趣的眼前物品景色,均一一收入画面,形象生动,色彩概括,线条沉稳而又多变,色彩与水分的驾驭恰到好处,画面随处跳跃的神采,已经不是干巴巴的“栩栩如生”之类的词汇所能够恰当传达。

当然,作为一名主攻花鸟的画家,对于最拿手的花果蔬菜、禽鸟鱼虫题材,在他的纸面上更是洋溢着一股驾轻就熟、当仁不让的自信。对于独立成画的物品,比如一株奇花异草、几棵白菜、几个玉米、单只或几只动物、几条刚刚来自菜市场的海鱼、一支煤油灯之类的东西,骤眼一看,他虽然大致采用的是传统文人画和学院派的构图方式,但是无论从物体的摆放位置、整体与局部物象的组织穿插、墨线与色彩的干湿浓淡处理、落款的位置经营与分量控制等方面均极见匠心。这些虽然多数是盈尺小品,但空灵的布白,惟妙惟肖的色彩与造型,富有生活气息的落款内容,构建出一个个充盈着人间烟火趣味的空间,简洁而不简单,非常打动人。他的“写生”,是真正意义上的“写生”,花草生机盎然,动物活灵活现,死鱼也能够感受出其新鲜度。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工笔画界兴起一股学习东洋画的风气,郑阿湃受时风影响也临摹过一些日本画,但因为林丰俗先生的极力反对而作罢,但我相信一些变法的因子已经埋下;其后,他又对海派任伯年等人的分间布白进行过仔细研究,从中得到很多启发。这些感悟,在他现在的作品中清晰可见,我也相信还会继续滋养他一辈子。有了海量的写生实践和这些不寻常的经历与积累,已经使他的作品以水到渠成的方式,逐渐呈现出自家的品貌。

郑阿湃特别擅长在画面中放进大的黑色块,一方面既能够很好地平衡画面的轻重,又能够以块面来整合琐碎的点和线,使整体的点线面、黑白灰取得和谐。他的匠心还经常出现在对复杂分割画面的整合处理上,往往加进一朵突兀的云气、几个错落的点景人物,马上使各自为政的画面元素结为一体。我相信这类理性的处理手段,既来自于科班教育,更来自于长期的实践,进而内化成为一种直觉判断和行之有效的驱遣。

林丰俗先生信奉“夕阳芳草寻常物,解用都为绝妙词”的艺术信条,这一信条同样普遍活跃在郑阿湃的写生作品中。由此观之,林丰俗先生无疑最深刻地影响了郑阿湃的艺术理念。不过,曾经对林丰俗先生亦步亦趋的他,并没有被束缚住手脚,而是以他经年的勤勉,转益多师,兼收并蓄,为自己谋得一片可贵的心灵栖息地。即便在大家认为基本取法自林丰俗先生的大写意花鸟画领域,也有他自己明显的气质。这种差异在两者并置的时候更加明显,郑阿湃的作品清爽和理性,造型更为严谨,线条也更为丰富多变。

本人多次与郑阿湃结伴写生,经常观摩其整件作品的诞生过程,仔细揣摩过他的笔墨、构图、留白,特别是数次见识过他的“救画”本事,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思考,都在寻找一种最契合他个性的表达方式。他的写生作品,就是其个性与画品的高度统一体,是他实践与思考的产物,是一种深厚积淀之后自然而然的“机变”结果,个中的技巧与感染力,即使放眼全国也罕有其匹。

忙碌与高产 没有悬念与悬念

近年来郑阿湃写生佳作频出,虽说来自他前面几十年的磨砺,但工作身份的转变也是一大因由。几年前当上副院长后,风风火火的郑阿湃在众人面前更加风风火火了,每周少则两三场,多则六七场的“列席会议”,极大地改变了他的生活节奏。他画画的时间变得很琐碎,只能化整为零地游走于等待签名前、接待宾客中、推杯换盏后的各种间隙里。单位组织的写生活动,于他而言已经是极为稀罕的偷闲时光。即便是这样,郑阿湃依然很高产,平均下来每天至少画了一张画。现在看来,这种不得已反而成就出了一个写生的郑阿湃。

岭南画派先辈率先喊出“艺术革命”的口号,引领了百年来中国画的语言变革,而写生又是这场语言变革中值得大书特书的厚重一笔。我认为,以郑阿湃的写生手段,在南中国这片倚重写生的沃土上留下画名已经没有多少悬念。他以其造型准确、设色精当、富有人间烟火气息的画艺,以明显有别于传统文人画意味的方式,生动记录稻黍风情,捕捉鱼虫真趣,传达出当代画人的高超技艺。“写生赵昌”的绰号说明,一个画家凭借优秀写生作品,已经上足以留史,下足以告慰生平。

李伟铭老师经常说,“阿湃是有福之人,懂吃又会下厨,烧得一手好菜色,画了一手好画还卖得好。”今年初,这个“有福之人”终于接过方土院长卸下的担子,开始掌舵广州画院。可以预见,接下来望不到头的“列席会议”将会变本加厉地蹂躏他无拘无束的本性。孟子说,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也许,这就是这位昔日不羁少年在他进入人生的新层面之前注定必须经历的一场“浴火”仪式吧。

庚子季夏初稿于广州小谷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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